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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71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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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掃屋子累的人腰酸背疼。

正在弗蘭克挽著袖子,幹的如火如荼的時候。

坎蒂已經擦幹凈了半間屋子。

疲憊的間手上臟兮兮的抹布甩到臟兮兮的水盆裏,坎蒂推開了剛剛擦幹凈的窗戶。

靠在窗臺上休息。

側頭望了眼外面碧藍無垠的天空,清清風習習吹起坎蒂散落發絲。

正在這個時候。

從二樓響起一道稚嫩的聲音。

那是意料之外的聲音。

引得屋子裏打掃的兩個人,同時回頭看去。

就看到二樓欄桿處,站著個稚嫩的身影。

那是昏迷了好長一段時間的薩妮。

雙手抓著還沒有擦拭的欄桿,稚嫩的面容從縫隙中漏出來。

臉還是那張臉。

但是本來臉蛋圓圓,棕色眼睛的小姑娘,一只右眼變成了詭異黑色。

“弗蘭克主教,坎蒂牧師小姐!”

“我們這是在哪裏?”

右眼。

令人不詳的黑色。

沒有眼白,沒有瞳孔。

一點光都照不進去的漆黑眼睛,就那麽居高臨下看著他們。

像是看著。

又像是沒有看著。

剛剛蘇醒的小姑娘,聲音帶著虛弱,整個人趴在欄桿上意識有點混沌。

她還不知道自己身上的改變。

只是隱約覺得自這次醒來似乎有什麽東西不一樣。

....

視覺上的偏差...

稚嫩的手下意識揉了揉自己右眼。

靜默了幾秒。

又揉了幾次,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,她的眼睛似乎看不到了。

看不到了!

“坎蒂小姐。”

“我的眼睛好像看不見了。”

她下意識揉著自己眼睛,仿佛右眼視蒙上永夜的色彩。

混沌虛無毫無光感。

六歲的孩子。

慌亂的不知道怎麽辦。

薩妮發現自己身體出現問題,右眼像是蒙著一層黑布之後,就下意識想去尋找鏡子看看自己。

結果就是拖著身上寬大的衣服,光著腳下踩著地板去找。

慌不擇路。

混亂治著內心,木然重覆著剛才話。

“我的眼睛看不見了!”

因為只有一邊視角,所以行動上有偏差,薩妮走的不快。

她扶著欄桿,甚至都還沒走到遠處。

昏迷之前混沌的記憶開始覆蘇。

好惡心...好惡心的感覺....

薩妮只記得眼前一片煞白....只記得自己倒下去...意識混沌中有人扶著自己....有人在耳邊驚叫...

然後就被人掐著脖子,按入水中的窒息感。

一直一直的往下落。

但是薩妮又覺得那,並不是真正溺水。

因為她沒有冰冷的感覺,而是感覺無數漆黑的羽毛混雜著淤泥,從口鼻裏面噴湧而出。

無窮無盡。

惡臭,黏膩,帶著沖入頭顱的腥味。

令人作嘔。

記憶覆蘇。

可怕的噩夢之後,就是癢。

特別癢。

從脖頸上突然滋生出來瘙-癢,仿佛從骨頭上透出來。

讓薩妮下意識抓著脖頸開始呢喃。

“好癢....”

小孩子的手,力氣本來不大.

但是薩妮抓著自己感覺,像是要撕爛皮膚抓破血肉的感覺。

僅僅只是一下就看到了數到紅色血痕。

那鮮紅刺目的痕跡燙的弗蘭克瞳孔一跳。

“薩妮不能抓。”

“可是,好癢啊!”

臉蛋圓溜溜的小姑娘,不知道是什麽時候臉上落滿了淚。

棕色的眼睛裏蓄著淚水,可是變得漆黑右眼卻延綿不斷的落淚。

只是她的右眼是漆黑的,右眼落下來的眼淚都是漆黑的。

更令人窒息。

薩妮不知道自己抓的有多深。

她只知道自己眼睛看不見了,淚水劃過她的臉龐,然後手上動作能緩解癢。

所以她繼續不停的抓。

像是要撕裂皮膚,深入血肉,扣出骨頭一樣的兇狠。

眼看著她抓脖子的動作越來越頻繁,抓的動作的越來越大。

弗蘭克低咒一聲,丟下手上接長的掃帚。

急匆匆飛奔上樓。

坎蒂則是不管放在窗臺上臟水盆,從靠在墻上的姿勢站起身,轉身提著裙子走了房門。

在薩妮將自己抓的血肉模糊之前。

弗蘭克牢牢抓住她不安分的手腕,將她因為抓癢而弄得有些散開的寬大領口重新攏了回來。

因為薩妮這個時候還只發現自己一眼睛看不見了,還沒有看到自己滿身可怖惡心的惡魔詛咒。

那些異樣從血肉裏探出來黑色羽毛,與贅生物。

弗蘭克怕她會瘋。

他不敢賭。

所以成熟的主教將薩妮瘋狂抓著脖頸的手,看著面前臉蛋圓圓卻只有一直眼睛的少女沈聲道。

“別抓。”

“越抓越嚴重。”

從樓下看的時候。

隔著欄桿看,那只漆黑右眼就很滲人。

靠近了之後看,就像是直視惡魔的眼瞳。

尤其是直勾勾的看著人的時候,漆黑眼睛裏滑落黑色的淚珠。

順著臉頰滴落。

雞皮疙瘩瞬間起來了。

即使弗蘭克見多識廣,依舊被那只漆黑沒光眼眸,看的心間一沈。

他輕聲安慰著。

抓著薩妮不安分的手,用袖子擦掉了她臉上漆黑的眼淚。

不著痕跡。

“等一會就沒事了。”

而這個時候剛剛出去的坎蒂回來了。

剛剛抹幹凈窗臺的牧師,甩了甩帶著水滴的指尖,然後拿著巾布提著裙擺。

從樓下款款而來。

她臉上帶著淡淡微笑,同時捏在手裏的還有一瓶‘藥劑’。

她看著薩妮泛著淚花的眼睛,很自然的靠了過來。

“剛剛在清掃房間,你感覺很癢。”

“可能是灰塵接觸皮膚過敏的原因。”

謊話。

自然的理由。

“過敏的話,我這裏有藥。”

“我幫你擦點藥,等一下就好了。”

明明是剛才在庭院裏洗手的手,時候順手在水井旁邊將空空的藥劑裝滿。

但是坎蒂進門之前使了個小魔法。

增添了點充滿生機的綠色,還加了點粘稠度,捏著藥瓶子輕輕一晃就像是藥劑。

她這邊說著話。

裝模作樣檢查了薩妮細嫩的脖子,然後將井水倒在幹凈的毛巾上,然後捂住薩妮的脖子。

井水冰冰涼涼的觸感舒適。

加上治療牧師的身份,說的話讓人信服,具有精神安慰的功效。

比起嚴肅刻板的弗蘭克,臉上帶著笑容和溫柔的坎蒂,明顯更容易降低人的防備心。

她的慈愛,像是薩妮記憶中米婭一樣。

可能是牧師小姐說話的聲音太溫柔,可能是謊言起了效果,又可能是冰冷的井水真的緩解了難以壓抑的瘙-癢。

打濕的毛巾貼著脖頸。

讓瘋狂抓著脖頸的薩妮緩和下來,那雙奇怪的眸子眨了一下。

漆黑的右眼,像是惡魔的凝視。

發出了靈魂質問。

“坎蒂牧師小姐,我的右眼看不見了。”

“我是不是像米婭奶奶一樣。”

“瞎了?”

孩童稚嫩的聲音,仿佛拷問靈魂的鐵鏈。

坎蒂本來給她捂著脖子,用謊言安撫著她。

驟然被問。

心間一顫,下意識垂下眼眸,嘴角笑意都淡了點。

笑著拖起來薩妮的稚嫩的臉龐。

“你沒有瞎。”

“你只是生病了而已。”

.........

艾倫被嫌棄身上有屍臭味。

幹巴巴撒謊的金絲雀。

登時一張臉,從脖子跟白到腦袋尖,整個人都有點不好了。

有那麽明顯嗎?

艾倫當時身上披著鬥篷。

而且他只是站在米婭旁邊,雖然靠近了屍體,卻沒有觸摸屍體。

按道理來說不應該味道這麽重。

而且角落的屍坑那裏,氣息雖然陰冷,但是沒有特別臭啊!

被莉莉絲揭穿,艾倫顯得既心虛又害怕。

下意識卷起袖子,聞了下自己身上。

不知道是不是被揭穿之後的錯覺。

他真的從自己沐浴後香氣裏面,聞到一絲若有若的血腥味。

夾雜著腐臭氣息。

以一種刁鉆的角度鉆入鼻腔若有若無。

“我是不是沒說謊。”

看他低頭聞袖子,莉莉絲側身回頭,慵懶的挑眉。

赤紅的長發像是流動的火焰,鎏金色的眼眸仿佛窺探人心一樣。

在黑暗中格外明亮。

風情萬種。

莉莉絲保持著惡魔形態,靜靜的看著他。

看著艾倫那張精致漂亮的臉變得煞白,緊張握在一起的手捏的變形失去血色。

像是在揣測,她說的‘不介意’到底是不是謊言。

謊言說的多了。

難分真假。

帶著夜色涼意回來的金絲雀,聞了下身上味道。

再低頭看著袖子上在黑暗中掐的煞白的手指,似乎做了很大決定一樣。

他看著泛著袖口泛著珠寶光澤的袖釘,頓了頓才開口。

“我沒有背叛。”

“莉莉絲對不起,我說了謊話。”

“我並不是睡不著,去庭院裏散步了。”

“我是...我是....”

“去看了下米婭的屍體...”

少年清冷的聲線,壓低的時候隱約有些撩人的質感。

艾倫像是在述說罪行一樣。

他的實際年齡其實已經超過兩百歲。

但是可憐的金絲雀,短暫的生命終止了之後,他的時光也是停止。

被人圈禁馴養,導致他一直都是那個樣子。

學不會老辣。

只要面對莉莉絲就沒有反抗的能力。

“她死的有點慘。”

“所以我就去看看她屍體有沒有被夜鴉啄爛....”

“但是,我發誓沒有阻止惡魔契約,也沒有背叛....”

最後一句話反覆強調。

“我知道你沒有背叛。”

剛剛從外面回來的莉莉絲,惡魔金色眼眸能看穿人內心深藏的秘密。

“怎麽你半夜三更去看米婭,是為了幫她收屍嗎?”

莉莉絲懷疑他話語的真實性。

畢竟誰收屍,會選在淩晨兩點,還是去屍堆。

金色的眼眸瞥了眼窗外,漆黑的玄月鋒利如刀。

“你們什麽時候關系這麽好了?”

“我怎麽不知道。”

莉莉絲招手讓艾倫過來。

示意他走近點,解釋給自己聽。

然後就看到艾倫,顫顫的往自己的方向走了幾步,極其艱難的開口。

“不是收屍...”

“我是將收集的地獄靈泉,倒在她的屍首上面。”

“我是想看看....她還能不能回來....”

“畢竟,畢竟.....背叛契約報應太重了....”

那黑暗深處的稚嫩身影。

從血肉中長出黑羽的孩子,之前還在監牢裏跟自己關在一起的小姑娘。

艾倫不是可憐米婭。

他是可憐那個臉蛋圓圓的小姑娘。

報應太重了,以她弱小的身軀難以承受。

艾倫吞吞吐吐,艱難晦澀的辯解,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辯解莉莉絲會不會接受。

但是!

他發誓,他真實的只是這個想法,沒有背叛的念頭。

艾倫最後一個字落地,惡魔看著他的金眸,閃過一道詭異的流光。

猩紅的之間勾了勾,將站在遠處金絲雀瞬移到自己面前。

在艾倫一臉煞白中,握住了他的手帶到自己懷裏。

然後莉莉絲沒有收斂的黑暗力量盤踞四周,本來在臥室的場景空間瞬間扭曲。

兩人出現在了城堡外圍。

直接出現在了角樓屍堆的屍體上空。

一望無垠地獄天空,地下成片全是屍骸。

艾倫從城堡地下看的僅僅只冰山一角,而在空中看可以縱觀全貌,好大一片延綿出城堡外。

“契約已經結束了。”

“你要是看米婭屍體,其實可不用這麽偷偷摸摸。”

艾倫被莉莉絲抱在懷裏。

本來他以為莉莉絲把他帶到空中是準備丟下去。

但是卻聽到抱著自己的惡魔,貼在耳邊這麽說。

聲音如同音質上好的提琴。

聲色動人。

因為莉莉絲的能力直接飛在天空。

艾倫首先感到是失重懸浮高處的恐懼,下一秒感覺到就是極的寒風冷風吹在臉上。

凜冽如刀。

周圍極黑的夜色。

莉莉絲飄散的赤紅發絲如同火焰,還有身上濃重的薔薇香。

“以前也沒看到你和她關系有多好。”

“居然覺得殘忍?”

“從小生活在‘地獄’裏的金絲雀。”

“從來都不知道‘善良’兩個字是怎麽寫的壞胚子,一肚子鬥爭和諂媚的手段。”

莉莉絲摟著因為恐高戰栗艾倫,掐著下巴讓他擡頭,看了下他煞白的臉色。

輕笑著親了親他細軟唇瓣。

寬容。

“居然會可憐那個孩子。”

“挺稀奇。”

略帶戲虐的嘲笑。

高空失重的感覺,不得不全身心依賴的感覺。

讓艾倫下意識抱緊了莉莉絲腰身,因為纖細手指緊緊抓著她骸骨。

昂著頭接受惡魔的親吻。

因為恐懼緊張呼吸戰栗,連親吻都顯得格外暧昧刺激。

仿佛死亡逼近咽喉。

而且怎麽說呢,莉莉絲骨頭的手感冰冷堅硬非常詭異。

但是緊緊環繞身軀的手臂又格外堅實。

連親吻時,貼在耳邊聲音,都帶著幾分輕松調笑的味道。

像是嘲笑他罕見的善良。

“我不是善良。”

“我只是覺得那個小姑娘可憐。”

“明明是不是她的錯,背叛的代價太重了..”

艾倫扒著莉莉絲的金色骸骨,被吹起銀白發絲如月光絲帶格外閃耀。

“可是莉莉絲,我不想幹預你的決定。”

“所以我偷偷搜集了點地獄靈泉水漬,澆在米婭的屍體上。”

“我希望她能以另外的形態能重新活過來。”

“自己去救那個孩子。”

艾倫幫助其實很薄弱,但是這已經是他能做的極限。

以愛為食的金絲雀,滿心滿眼都是愛人。

怎麽可能違背她。

艾倫緊緊靠著莉莉絲懷抱,他能感覺到荊棘纏著自己腰。

從天空降落的時候,黑暗的力量飛旋出一片氣流,吹得屍坑上面的裹屍布和枯樹“嘩嘩——”。

極其樹杈上一片夜鴉。

濕潤帶著屍臭味的泥土。

剛剛踩過的地方,還留著艾倫的腳印。

米婭的屍體還是那個樣子。

就那麽淒慘暴露在屍堆上,死不瞑目變成醜陋的幹屍。

本來是這樣的。

但是,不知道是不是錯覺,還是惡魔在身邊的原因。

艾倫感覺隱約有點不同了。

但是他看著躺在地下的屍骸,又說不出來哪裏不同。

“偷靈地獄泉澆灌屍體。”

“虧你想得出來。”

“你以為是澆花,育種嗎?”

莉莉絲輕笑一聲按住了艾倫的頭,從身後摟住他的時候將人往懷裏攏。

重重掐了下他的臉蛋。

捏的泛紅。

“她的靈魂已經被吞噬了。”

“即使是有靈魂殘渣,從惡魔的利齒中間漏下的靈魂殘片,也是最骯臟的部分。”

“你確定那樣的靈魂殘片還稱得上是米婭?”

“即使你用地獄靈泉澆灌長大,出來也會是個沒有意識,不人不鬼的怪物。”

“無比強壯的惡鬼。”

“沒有任何記憶,沒有任何意識,沒有任何善意。”

“她會變成游蕩在庭院裏最強壯的‘雜草’。”

“跟那些游蕩在花園裏,渾身煞白的惡鬼一樣,長了張血盆大口沒有五官的惡靈。”

“你把這樣的殘片覆活出來。”

“到底是想讓米婭去救那個小姑娘,你是準備讓米婭殺了她嗎?”

艾倫顯然不知道這個,他被問的呼吸一窒。

滿臉錯愕,難以置信。

下一秒又被莉莉絲揉進懷裏,拍了拍臉頰掐紅的地方。

“不過理論上來說是這樣。”

“但是實際上,我沒有人用地獄靈泉灌過屍體,我也很好奇到底會長出個什麽東西。”

惡魔之眼已經看到屍體的衣服下面,密密麻麻生長的白色枝丫。

而在這幅死寂的表象下面。

殘留在屍體裏某個碎片,正在以肉眼可見的急速的長大迅速茁壯。

“不過你既然說可憐那個小姑娘。”

“我可以給她一個機會。”

“只要覆活的米婭不殺她,我就留下她的性命。”

“而你,作為我的金絲雀,惡魔的愛寵。”

莉莉絲看著衣服下面秘密生長的靈魂碎片。

像是看著試驗品一樣。

她笑著撫摸艾倫的側臉,像是撫摸上好的綢緞一樣。

輕柔。

“你雖然不能幹擾我的決定。”

“最起碼還是擁有選擇‘仆人’的權利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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